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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汇] 老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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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21 17:22:05 | |阅读模式
(一)

   一夜之间,大雪满地。树枝断,小道阻,所有物体都裹在一片银白的世界里。
   凌晨,太阳红着脸从地平线下冉冉升起。
   突然,一阵狼嘷似的嚎叫声划过宁静的小村子,村子里的人个个毛骨悚然。人们知道,“老疯子”又挨过了一个酷冷的冬夜!
   妈妈刚推开门,一股寒气破门而入,我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门外白雪皑皑,寒风剌骨。一个活的大“雪人”在雪地里肆无忌惮地狂奔着,他一会儿失声痛哭,一会儿疯狂大笑,声嘶力竭,惊天地泣鬼神。
   “妈妈,你看老疯子!”
   “别叫他,老疯子!”妈妈凶巴巴地冲着我吼起来。我不解地看着满脸泪水的妈妈,委屈地坐在门前,默默地看着雪地里的老疯子。
   老疯子像野人一样,他捶背擂胸,跳掷暴嚎,仿佛他身后有无数妖魔鬼怪在追赶着他似的。
   老疯子是哪里人?从什么地方来?无人知道。有人说,他是从疯人院跑出来的;也有人说,他是化妆隐藏的特务,总之在那个疯狂的年代里,人们不敢乱说,也无法考证。
   老疯子满脸污垢,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时刻在警惕着什么。虽然他长着一米八○以上的大个子,却干瘦得像一根芦柴杆儿,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那双无神的大眼睛嵌镶在他瘦削的脸庞上,一头短发蓬松着像堆干草。身上的衣服就像几十年没洗过的破抹布,全都是油腻和污垢。脚上趿拉着一双满是洞眼的破棉鞋,总是湿漉漉的。有些村民说他是一个“武疯子”,除了睡着,他狂暴,激烈,几乎没有一刻的安宁。也有人说他是“文疯子”,从来没有主动攻击过他人,似乎又特别怕人,总是处于惶惑不安之中。
   老疯子的到来,也曾引起乡村干部和造反派们的警觉,他们把他带到大队革委会去审问,他只会傻呵呵的干笑着,什么也不说。这惹怒了造反派们,在严行拷打之下,老疯子终于说话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让村干部和造反派们加深了对他的怀疑。
   治保主任说:“老疯子肯定有来头,不是现行反革命,就是走资派,也可能是狗特务。我们应该把他交到公社革委会处理。
   在几个红卫兵的押送下,老疯子来到公社革委会。
   “老疯子你给我听好了。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要你老老实实交待,党会给你宽大处理!如果你抗拒,哼哼,可别怪我们不客气!”革委会主任拍着桌子说,“现在我问你,你要如实回答:你是什么地方人,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
   老疯子痴呆呆地看着主任,一句话也不说,也许是他没有听懂主任说的话,也可能是他根本就不想说话。
   “拍”主任一个耳光打在老疯子的脸上,老疯子仍然在傻呵呵笑着。
   “说!你是从哪来的,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是谁派你来的?”
   …………
   “你说不说?不说给我打!”在一阵棍棒的敲打下,老疯子躲闪着说:“别……打我,是妈妈叫我来的,是妈妈叫我来的。”
   “你妈妈是什么人?”
   “妈……是妈妈。”
   “说,你是什么地方人,是谁指使你来的。”
   “是长……长地瓜的地方。”革委会主任和几个革命小将审了大半宿,也没问出个子午卯酉来。
   正当他们打人打得气喘吁吁时,突然闻到一股臭味。革委会主任抬头一看,老疯子蹲在屋子里解下了大便,正用手往自己的嘴里抓着……
   “哎哟!疯子,确实是个疯子!臭死了,赶紧把他赶出去!”革委会主任捂着鼻子先跑了出去。

   (二)

   老疯子又回到了小村庄。
   放学了,我和几个小同学背着瘪瘪的书包,相互追逐着,打闹着,向小桥头跑过来。
   “快来看呀,老疯子这个狗特务还躲在小桥下面!”红小兵队长小祥一边喊,一边用冰块向躺在地上的老疯子扔过去。同学们一看,顿时精神倍增,个个都扒开积雪,寻找泥块、碎砖头,有的小同学还折了树枝,有的抓扯起地上萎黄的杂草一齐向老疯子扔过去。
   老疯子从地上爬起来,一面用手护住头脸,一边嚎叫着向小桥洞的角落里躲藏。可桥洞太小,他再也无处可退了,就用双手抱着头,竭力将自己骨瘦如柴的身体缩成一团。佝偻的身子在强烈地颤抖着,承受着那无情的袭击。
   “红星战斗队的红小兵们跟我上,我们要把这个老疯子、狗特务赶下水,让他冻死在小河里,叫他永世不得翻身。”小祥的话刚说完,一群小同学奋勇地向老疯子身边跑去。
   “男儿,你想不想参加我们红小兵?”小祥看着我说。
   我看着小祥的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当然想参加,我做梦都想戴上那印着“红小兵”三个字样的红袖章。可是想到自己正在挨批斗的“走资派”爸爸,我低下了头。
   “想……”我忸怩着说。
   “如果你敢去把老疯子推下河,我的红袖章就借给你戴一天!你敢不敢?”小祥说着就从他自己的左臂上褪下了红袖章,拿在了手里。
   “敢!”我看着小祥手上的红袖章,心中得到了极大的鼓励,一个“狗崽子”也能带上红袖章,真是太激动了。我毫不迟疑地接过小祥手上的红袖章,拿着树枝一跐一滑地走下河堤。
   “男儿,他不下去你就抽他,狠狠地抽他!”小祥和他的小伙伴们鼓励着我。
   我看着膀子上的红小兵袖章,举起树枝,一下一下抽打在老疯子的身上。
   “噢……噢哟!”老疯子一面招架,一面狂嘷。
   老疯子的“反抗”激起了孩子们嗜血的欲望,他们一起冲了下来。大家一起用树枝抽打在老疯子的身上和脸上。
   老疯子满头满脸都是血,他惊怖欲绝地叫喊着:“小将们,别打我,我低头,我认罪!”一边用两条瘦得皮包骨头的双腿在地上乱蹬乱踢,一只手护着头,另一只手在头顶上不断的摇晃着求饶着,但没有人理他。一群“小将”们幼小的心灵已浸透了“文革”的毒汁,毕竟革别人的命是很轻松愉快的事。已经失去了人类基本善良本性的孩子们,把虐待他人当作了最大的乐趣。
   “别,别打我……”老疯子不断哀哀地乞求着:“求求红小兵小将们,求求你们,不要打我,我不是坏人!呜……呜……”

   (三)

   “战斗”终于结束了,我也终于戴上了梦寐以求的红袖章。我开心极了,高高兴兴地往家里跑去。可我刚到家门口,就听见妈妈厉声地叫住我:“男儿,你给我过来!”
   妈妈严厉的叫喊声吓我一跳。我忐忑不安的来到妈妈面前,妈妈愤怒的脸上流着两行泪水。
   “妈妈,你怎么哭了?”我伸出刚才打老疯子被冻得红红的、脏兮兮的小手,想替妈妈擦干脸上的泪水。
   “你给我跪下,跪下!告诉妈妈,放学后你干什么了。”妈妈一把推开我,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我的心中委屈极了,非常不喜欢回到这个家里。我擦着脸上的泪水,倔犟地从地上爬起来,非常自豪的对妈妈说:“我打了那个老疯子、狗特务。他被我们几个革命小将赶下水了,我们要冻死他……”我的话还没说完,妈妈“拍”一个巴掌打在我稚嫩的小脸上。
   “我……我打死你这个小畜生!天哪,这是作的什么孽啊!”妈妈嚎哭着骂道。
   我望着眼前这个“凶狠”的女人,就像不认识她似的用手指着她说,“你……不是我妈妈,你是一个疯女人,你和水塘里的老疯子一样,都是反革命!是狗特务!”
   “啪”又一个嘴巴打在我的小脸上,我的鼻子鲜血直流。妈妈一愣,连忙掏出手帕,一把捂着我的小脸。妈妈已经泪流满面了。
   我愤怒的推开妈妈,大声说:“别的小朋友都可以参加红小兵,他们可以唱歌跳舞,戴红袖章。可是老师不让我参加,他们说我是狗崽子,说你和爸爸都是反革命,是走资派!我恨你们,我不要回家!我不呆在你们这个破家里,我要回家,我还要回到外婆和外公家里去!”我知道,因为爸爸妈妈都是“坏人”,我们一家才从城里“下放”到这个举目无亲的穷乡僻壤来。
   妈妈嚎啕大哭,抱着我说:“男儿,老疯子也是人呀!你看这个大冷天的,他没吃没穿,你们把他赶到水里去,那不是要冻死他嘛。”
   “谁让他是反革命,他反党我们就要打死他……”
   “你!”妈妈刚举起的手又慢慢放下来。我不明白,自己打一个老疯子、狗特务,妈妈为什么会这样难过?
   “男儿,不许你去打他!他……”妈妈嘴角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流下来。“你听到没有?”
   “小祥说,我不打老疯子狗特务,他们就不让我参加红小兵!妈妈,我也想当红小兵!呜呜……”我哭着从家里跑出来。我是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的孩子,我弄不明白外婆为什么会死,外公为什么要把我送到爸爸妈妈的身边。
   不知是为什么?虽然我打了老疯子,可我心中却很可怜他。别的小朋友都怕他疯疯癫癫的样子,可我并不惧怕他,在我心中,他除了那一头“疾风知劲草”似的乱发,就是一副脏兮兮和可怜巴巴的样子。
   不知是谁丢给老疯子一只有缺口的大黑碗,老疯子天天挟着这个大黑碗,在村边冰雪覆盖的土路上踽踽独行,簌簌地颤抖着。上身穿着那件早已不能御寒的破棉袄,下面一条也不知以前是什么颜色的破烂裤子,虽然他也在腰上松松的系了一根草绳,却让人有一种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的感觉。他自己似乎也有些担心,所以一只手总是放在裤腰上。有时候他一只手低低地端着那只缺了口的大黑碗在野地里疯跑。他不知道走村串户去要吃的,只是有人吃饭了,他总是傻傻的盯在人家的饭碗上。他不作声,也不乞求,但他的眼神却是如此强烈的渴望能有人能给他一口吃的。而这时他的表情却又是那样的平静和安详,仿佛就这样让他看着,他也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他端着黑碗的那只手,却在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我想,老疯子一定是饿坏了。
   一天放学后,我一路小跑来到小河边,看到老疯子全身都湿透了冻得直抖,可他仍然站在水里。身上的水珠掉在小河面上,就像一朵朵哭泣的泪花。小河旁光秃秃的树木,仿佛似一个个秃顶的老头儿,在寒风的袭击中,为老疯子不平的命运在痛苦的摇曳着……
   “老疯子,你冷吗?你上来好嘛!”老疯子好像似听懂了我的话,颤抖着从水里爬上来,对我傻呵呵地笑着。
   “老疯子,你饿吗?”老疯子远远的望着我,眼眶里溢满泪水。
   “老疯子,你哭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
   老疯子茫然地看着我,眼中闪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表情。
   “男儿,男儿!”
   “老疯子,妈妈叫我了,我要回家了。”
   老疯子懂事地点点头。
   “男儿,你怎么跑水塘边来了?水塘边不能玩,你不知道吗?什么地方不好呆,你就不能找一个僻风的地方呆着?”妈妈说着向老疯子下扔下一包东西,一把揽起我的手说,“下次不准来这里,回家。”
   “妈妈,你东西丢了。”
   “什么东西?没有!”
   “你给老疯子扔的是什么?”
   “别瞎说,我什么时候扔东西了,回家!”妈妈的身子也剧烈地颤抖着,拉着我踉踉跄跄地向家里走去。

   (四)

   第二天一早,妈妈对我说:“男儿,妈妈明天要‘出差’了,姑姑会来照顾你,在家里要好好听姑姑的话。”
   “不!妈妈,爸爸出差还没回来,你就不要出差了好吗?”我抱着妈妈哭着说。心中害怕极了,爸爸“出差”已半年多没有回家了。
   “男儿,妈妈是到县里去学习;早上去,晚上回来。”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好想他。”
   “妈妈也不知道,也许‘天亮’了,爸爸就回来了。”
   听妈妈说“天亮”了,爸爸就回来了,不懂事的我高兴极了,搂着妈妈在她的脸上深深的亲了一下,高兴地对妈妈说:“妈妈,等爸爸‘天亮’回来时,你对爸爸说,让他别做走资派了,别反对党和毛主席好不好?”
   妈妈紧紧地抱着我,全身颤抖着没说一句话,鲜血顺着她的嘴角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她那发黄的旧军装上。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一夜没睡觉,我在等“天亮”,可是天亮了,爸爸没有回家,妈妈却走了。
   姑姑说:“爸爸妈妈都是好人,他们会回来的。”可是我不知等了多少个“天亮”,也不见爸爸和妈妈的踪影。
   姑姑还说:“老疯子也是好人,是一个可怜人。只是他的“亲人”’一时糊涂,才把他赶出家门,逼疯了他。总有一天,他的“亲人”会接他回家的。”当时的我,并不能完全听懂姑姑说的话。
   有一天,妈妈突然回来了。可是我不明白妈妈是不是真的疯了。我躲在姑姑的身后,不敢见她。
   “男儿,快点叫妈妈!叫妈妈呀!你看这孩子……”姑姑把我拖到妈妈面前。我害怕极了。
   “晓晔,你别在意,孩子太小不懂事。”妈妈和姑姑抱头痛哭起来。我偷偷地看着妈妈,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剃掉自己的半边头发,弄得男人不像男人,女人又不像女人。后来我才知道,那叫“阴阳头”,剃那种头的人都是“坏人”,都是反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坏蛋”!我恨妈妈,恨她为什么要反对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呢?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给你们做饭去。”姑姑擦着眼泪对妈妈说。
   从那天起,妈妈每天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总是很累很累的样子。
   终于有一天,我看到妈妈戴着一顶高高的尖帽子站在村口的高台子上。我突然明白,原来妈妈真的是“反革命”!我一口气跑到家里,放声大哭起来。我不希望妈妈是“坏人”,但她现在确确实实是“坏人”啊!不然她怎么会戴那种高帽子站在台上让人批斗呢?我该怎么办?小祥哥哥说,要和“坏人”划清界线,才能加入“红小兵”,可我怎么才能和妈妈划清界线啊?呜……
  “男儿,别哭,妈妈不是坏人。”我一抬头,却发现是老疯子站在自己面前。
   “老疯子,你怎么来了?”
   “我听到你的哭声,就过来看看你。”老疯子说着,伸手把我家挂在墙上的毛巾拿过来,帮我擦着脸上的泪水。我突然发现,老疯子并不老,也不疯,他是一个十分俊秀的中年男人。
   “老疯子,那你也是好人吗?”
   老疯子痛苦地咬住嘴唇,泪水滚滚而下。
   “你没有家人吗?”
   “在家好好等妈妈回来,别哭。有事就去叫我。”
   老疯子走了,又回到那片荒野的芦苇荡。
   时隔不久,妈妈回来了,妈妈瘦多了,妈妈沉默了,从不轻易流泪的妈妈常常在深夜唱着哭歌把我从梦中惊醒。我不敢去叫妈妈的门,只能躲在被窝里流着眼泪。
   忽然有一天,学校里的大喇叭说,打倒了“四人帮”,因为他们反对毛主席。我突然又害怕起来,害怕妈妈再被人抓去批斗、再剃“阴阳头”,因为她也反对毛主席啊!
   那天,我惶惑不安的回到家里,家中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妈妈的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了笑容。我真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高兴起来?难道她不怕和“四人帮”一样被“打倒”,再被人“踏上千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吗?
   那一段时间,我头脑里混乱极了,可我不敢问妈妈和姑姑。
   突然有一天,家里来了几个干部模样的外地人,他们在与妈妈一阵交谈后,妈妈突然高兴地大哭起来说:“男儿,快去叫你舅舅,不,叫疯子,叫老疯子来。”
   我一路小跑,来到小河边大声喊着:“老疯子,你在哪儿?”老疯子从小河边的芦苇荡钻出来了。
   “我在这里,出了什么事?男儿。”
   “快点,快点跟我回家,我妈妈叫你。”老疯子却愣在那儿不走。
   “走呀,老疯子。”
   “男儿,回去告诉妈妈,我不能去你们家,我不能去。”
   “老疯子,我家来了好多人,都是外地人。是我妈妈叫我来喊你的。”老疯子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牵起我的手就跑。
   刚到我家门口时,老疯子停住了脚步愣在那儿。
   “老部长……”屋子里的人同时惊叫起来。老疯子和他们相对良久,终于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妹妹……”老疯了抱着我的妈妈,失声痛哭起来。
   “哥,你受苦了……”
   “妹妹……”
   “男儿,快点过来,叫舅舅,叫舅舅呀!”
   我看了看屋子里的几个陌生人,又看了看老疯子,才怯声声地叫了一声“舅舅”。
   我忽然想起姑姑说过的话,大概是“亲人”来接舅舅回家了吧!

   (五)

   听妈妈说,舅舅在大学读书时就参加了党领导的地下革命组织,后来入了党。抗日战争胜利后,从南京中央大学政治系毕业的舅舅,被党组织派到上海做地下工作。在上海通过他女朋友爸爸的关系,进入了中统机关潜伏下来。
   舅舅的女朋友叫小雯,她也是一个进步青年,当她知道舅舅的真实身份后,有意把舅舅介绍给她的爸爸。解放前夕,不少国民党达官贵人的子女看透了国民党的真面目,纷纷向共产党靠拢。当年驻守北京城的华北“剿匪”总司令傅作义将军的女儿就是共产党!这不能不说是惊心动魄吧!
   舅舅打入中统以后,利用小雯爸爸在中统的关系作掩护,为党做了大量工作,顺利窃取了国民党南京段长江防御图。
   那是解放前夕的一天,根据约定时间,舅舅来到四马路一家茶叶店的楼上与上级来人接头。
   这位特派员是从苏北过来的。他和舅舅对上暗号后,握着舅舅的手,郑重地说:“同志,我奉上级指示,给你带来新的工作指示和微型照相机。希望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圆满完成任务!祝你成功!”
   当时舅舅还想通过来人了解一下根据地的情况,然而特派员的嘴紧得像打上了铁箍,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就告辞了。
   舅舅通过小雯了解到,她爸爸参加了江防会议,拥有一份密级最高的长江防御图。
   舅舅和小雯商量后,小雯说,只有趁她爸爸带回这张江防图的时候,设法偷拍。虽然国民党军委会三令五申,要注意保密。但小雯的爸爸还是认为自己家里是最安全的,甚至比办公室的保险柜还要安全。所以他上班下班不离手的公文包里就放着这份江防图。
   有一天,小雯告诉舅舅说,他的姑妈从香港来上海了,家里要为她接风洗尘,大摆宴席。
   舅舅一想,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就和小雯商量,让她趁此机会,灌醉老头子,窃取情报。
   一切按计施行,老头子果然在女儿娇滴滴的叫声中喝得酩酊大醉。小雯趁机把她爸爸的公文包拿到自己的闺房,交给早就等候在那里的舅舅。舅舅立即反锁房门,把江防地图和上百页的“计划说明书”摊在床上,紧张地拍摄起来。
   当时正是1949年的春节前夕,上海的天气还是非常冷的。等舅舅把所有资料拍摄完毕,他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了。当小雯到约定的时间回来取公文包时,却发现因过度紧张和疲劳的舅舅已经瘫坐在椅子上……
   一切做得天衣无缝,情报很快传到上级手里。然而,潜伏在苏北解放军队伍中的国民党特务有情报告知南京方面,知道江防图已经泄密。于是南京方面下令审查一切接触过和可能接触这份绝密文件的任何人。当然小雯的爸爸也在审查之列。他们的鼻子很快就嗅到舅舅的身上,于是舅舅被逮捕了,关押在南京水西门外的上新河中央军人监狱。这里专门设置了最为残酷的“南”字监,用以对付他们所谓的共产党“重犯”、“要犯”。在这所暗无天日的国民党监狱里,舅舅坐过老虎凳、被灌过辣椒水,可他坚持不招供。后来通过监狱里的党组织,舅舅与狱中的地下党接上了头,接受了党的重要指示。在一次假枪毙时装疯。舅舅忍受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
   敌人对舅舅本来就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只是怀疑而已,对他的管束也慢慢松下来。加上国民党兵败如山倒,正在急需用人之际。后来,党组织又做通了小雯爸爸的思想工作,通过关系,才把舅舅保释出来。舅舅和小雯奉党组织的指示,努力做通小雯爸爸的思想工作,小雯爸爸也认清了国民党的大势已去,愿意弃暗投明,临阵率部起义,回到人民的怀抱中。解放后他当了上海市政协委员,受到当时任上海市市长陈毅的接见和鼓励。当然他当年救助舅舅的事情,也成了他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功臣事迹。
   小雯,便成为我的舅妈。在我很小的时候,舅舅和舅妈曾来过我们家里,可是当时我还不记事。后来文革开始了,我就再没有见过他们。谁能知道,舅舅就在我的身边呢?
   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使舅舅再次受到了伤害,首先是小雯的爸爸被当作历史反革命被批斗,不久便含冤死在狱中。我的舅妈也被打成暗藏的特务被投进了监牢。舅舅既是外公救出来的,又是他的爱婿,按照当时人的逻辑,当然也是潜伏的特务了。
   为了保护舅舅,舅舅当年的老首长想起了解放前与国民党特务斗争时,曾被迫装疯的舅舅。于是,他再次做通了舅舅的工作,让舅舅一路装疯南下,来寻找自己唯一的亲人妹妹。可让他没想到是的事,妹妹也和他一样,早就成了文革的牺牲品。亲人相见却不敢相认!

   (六)

   “老部长,这一年多来,您受苦了。”一位叔叔苦笑着说,“我们当时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也没办法保护您”。
   “噢,不!不!比起解放前的地下工作,那还是清闲自在多了。”舅舅幽默的拍着那位叔叔的肩膀微笑着说,“你们也不容易。现在总算好了嘛。”
   “老部长……”
   “别难过,别难过,这不是‘天亮’了吗!我又可以回家啦!”突然,舅舅仿佛似想起了什么?“老李,小雯呢?小雯为什么没和你们一起来接我?”
   “这……她……”
   “你快说,她怎么啦?”舅舅一把抓着李叔叔的手,大声叫起来。
   “雯主任在一次批斗会上……走、走了。”
   “走了?她走了?她不见我一面怎敢走了呢?”
   “老部长,雯主任是好样的……”李叔叔嗫嚅着说,“我们没能保护好她……”
   “小雯!”舅舅的两只眼睛突然瞪得老大,放出利剑般的寒光。在一阵狂笑声中,又钻进那一片深深的芦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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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8-15 02:58:40 |
谢谢分享!一直在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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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8-21 16:57:19 |
亲测有效,谢谢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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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8-28 23:14: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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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20 02:26: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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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14 17:35: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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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1 08:12: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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